終於要問到最關鍵的部分了，葉青目不轉睛地看著安悅汐。她目光清淡，並沒有多大壓迫，而安悅汐也依舊平靜。

池東巖問：“你還記得昨晚淩晨一點二十分時，發生了什麽嗎？”

安悅汐蹙眉，努力地回憶著，睫毛顫抖著，好一會兒，才說：“我一直在棚裏休息。”

池東巖說：“安小姐，請看著我的眼睛。”

安悅汐目光輕閃，緩緩地看向他。

池東巖伸手，輕輕地放在她眼前，說：“閉眼，想象一下，你現在就在昨晚的攝影棚裏。”

他的聲音低沈輕柔，讓人心神輕顫。

安悅汐慢慢地閉上眼睛，眼皮下的眼珠依舊緩慢地轉動著。

池東巖的聲音像從風裏飄來似的，他問：“你看見了什麽？”

安悅汐輕聲說：“景，古裝的景，是在書房……”

“有光嗎？”

“沒有，”安悅汐微微搖頭，“房間裏沒有光。”

“你聽到了什麽？”

安悅汐似在側耳傾聽，不假思索地說：“有撞擊聲、馬蹄聲、兵器聲、廣播聲……”

“吵嗎？”

“很吵……”安悅汐點頭。

“你在做什麽？”池東巖輕聲問。

安悅汐說：“我躺在軟椅上休息……”

“你感覺如何？”

“我很困……”

“你觸碰到了什麽？”

“毯子、軟椅。”

池東巖靜了靜，擡手在安悅汐耳邊打了個響指，安悅汐睜開了眼睛。

“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昏迷嗎？”池東巖問。

安悅汐有些難受地皺眉，“我不知道。”

談話暫時結束。池東巖輕輕地拍了拍安悅汐的肩膀，“安小姐，謝謝配合，你現在可以先休息一會兒。”

安悅汐靠在床頭，安靜地盯著花瓶中的百合。

程嬈拿出幾分調查表，放在病床旁的桌上，說：“安小姐，這是幾種量表，等你休息好了，可以填一填。”

那是幾種精神和人格檢測常見的量表，並沒有什麽難度。

有護士來為安悅汐檢查身體，葉青和池東巖離開病房。

找了處安靜的地方，葉青有些迫不及待地問：“怎麽樣？”

池東巖淡笑著凝視她，說：“我剛才檢測的情況來看，我推測，她應該是回溯性失憶癥。”

“回溯性失憶癥？”葉青心底微沈，難道安悅汐是真的失憶了？

“通俗的來說，就是逆向失憶癥，”池東巖說，“患有這種癥狀的人，通常情況下不記得昏迷時發生的事情，或許也不記得昏迷前發生了什麽事情。”

葉青說：“但是她記得我，智力精神方面都很正常。”

“昏迷和失憶，本身就有上千種表現形式，”池東巖安撫地看著她，“而且在每個人身上表現出的情況也不盡相同。”

怎麽他和林北樾說得一樣？

葉青也不會去追究失憶這種精神領域的問題，而是有所懷疑。

她問：“你剛剛給她催眠了？”

“小小的催眠了一下，”池東巖說，“醫院這種環境，催眠效果並不好。”

葉青若有所思，“安悅汐是演員，演技很好。她的微表情甚至能騙過宋蕎，她有沒有可能是被假裝催眠？”

池東巖神色一凜，只是看著她的目光意味深長。

“難道我猜對了？”葉青挑眉。

池東巖欲言又止，“我現在不能草率下結論。”

“好，”葉青表示理解，“科學是嚴謹的，那我就等著你給我一個嚴謹的答覆。”

“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。”池東巖深深地看著她。

……

葉青回到警局，閆小崧和宋蕎等人正在吃飯。

“老大，”宋蕎把飯盒遞給葉青，“這是給你留的。”

“謝了！”葉青看見飯盒就餓了，坐下來和眾人一起吃。

人多吃得香，誰也沒顧忌形象。平時出警蹲點，端著一碗面，站著就能呲溜完，連湯底都喝得幹幹凈凈。

“劇組的花絮都帶回來了。”宋蕎說，“我和小崧抓緊時間看。”

“季陽呢？”葉青問。

宋蕎：“他去查韓昀的行蹤和資料了。”

葉青點了點頭。又突然覺得好像忽略了一個人。

正低頭吃飯，忽而有人從身旁走過。葉青擡頭，發現是孫應月。

宋蕎連眼皮都沒擡，而閆小崧卻問了句：“孫應月，你不吃飯嗎？”

孫應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，又看了看飯盒，說：“我出去吃。”

閆小崧很關懷地又問了句：“你不是說要給安悅汐和彭彥做側寫嗎？側寫好了嗎？”

孫應月清冷地說：“側寫的前提是有足夠的了解和線索，等你們把他們的情況都徹底查清楚了，我就能做側寫了。”

閆小崧沒話說了。

葉青卻突然說：“我都調查清楚了還要你幹嘛？”

孫應月臉色一沈，咬了咬牙，“側寫能預知嫌犯的行動，還能縮小懷疑範圍。”

葉青正色，“那你說說，你最懷疑誰？”

孫應月握緊手，想了想，說：“韓昀。”

葉青：“為什麽？”

孫應月張了張嘴，沈默了一會兒，說：“因為兇器是在他家裏找到的。”

葉青也不再說話了，低頭吃東西。

“老大，池醫生怎麽說？”宋蕎看向葉青，問。

葉青還沒說話，孫應月已經走了回來，在葉青詫異的目光中，她輕聲說：“池醫生？是池東巖醫生嗎？”

葉青與宋蕎對視一眼。

孫應月垂著臉，“葉隊，你去見了池東巖醫生，怎麽沒告訴我？”

“哦？”葉青輕笑，“我的行蹤還需要向你報備？”

孫應月說：“你不知道，池醫生是我的師兄。我如果和他見了面，可以和他交流交流。”

葉青定了定，“你幹脆去他的心理研究室工作算了。需要我推介嗎？”

孫應月抿唇，“不用！”

說完，她轉身走了。

……

的確，在周成旭門口的監控中，出現了四個人。

前兩個，基本能排除嫌疑。

其次有嫌疑的，是安悅汐和彭彥。但是如今查出的可疑兇器，並不是屬於他們二人的。

所以，有兇器的韓昀，成了最大的嫌疑人。

葉青決定去法醫實驗室看看。

或許林北樾已經有結果了。

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，剛吃過午飯的葉青竟有些犯困。她不緊不慢地到達法醫實驗室外，慢慢地往樓上走。

走到林北樾辦公室門口，就聽見有說話聲從裏面傳出來。隔了幾步遠，她看進去，見林北樾和徐冉愉悅的交流著。清淡的光，映在兩人身上，安靜而美好。

她定了定，幹脆就站在門口，靠在墻上，入定了。

門內的聲音聽得很清楚，徐冉說話總是不緊不慢的，像溪水潺潺。

林北樾的聲音則低沈朗潤，帶著幾分笑意。

“解剖之後，的確發現心臟有二尖瓣關閉不全癥狀，但是比較輕。我查看過他的出生病例和以往的病史，並不是先天性的。”

“雖然比較輕，但是也並不能保證不會影響生活。”徐冉輕聲說，“死者在死前有劇烈的搏鬥和爭執，導致他死後屍僵出現的時間比較早，很快就蔓延到全身。有沒有可能，他是因為劇烈運動，導致心臟病突然而死？”

葉青耳朵豎了起來。

她立刻把耳朵貼在墻上，使勁兒聽。

什麽心臟病？什麽劇烈運動？難道是周成旭的屍檢情況？

“輕度的二尖瓣關閉不全，對心臟的影響很小，”林北樾說，“何況死者還有健身的習慣，可見劇烈的運動對他不會有影響。”

徐冉說：“這只是你的推測，”她口吻變得強硬，“我檢查過他的血液、尿液、眼液等，都沒有發現有毒物。”

林北樾有些質疑：“通常的毒物學檢測也就排查那幾項，有沒有可能，兇手用到了我們不熟悉的毒？”

徐冉靜了靜，“北樾，你比在校時要嚴苛多了。”

“師姐，這不是嚴苛的問題，”林北樾的聲音緩下去，“這關系到案情的真相。我們不能放過兇手，但也不能冤枉任何一個無辜的人。”

他輕聲說：“師姐，我們現在的工作不是學術研究，而是法醫。”

他說：“我希望你盡快適應你現在的身份。”

徐冉的聲音一頓。

安靜了一會兒後，她說：“北樾，你說得對。”

葉青心底“嘖”了一聲。林北樾當然對，他什麽都對！

林北樾說：“所以還要辛苦師姐，再……”

“葉警官！怎麽趴在墻上啊？”

林北樾話音未落，何珺突然走到辦公室門口，疑惑地問。

葉青立刻站直，林北樾也走出來。

“葉青，你什麽時候來的？”

葉青摳了摳墻，說：“剛來。”

何珺說：“不對啊，我剛才一直見你趴在墻上，我走近了你都沒發現。”

葉青避開林北樾疑惑的眼神，說：“我就站了一會兒。”怕林北樾發現她偷聽，她轉了話題，說：“我就是來問問，關於案情的事。”

他帶著葉青進了辦公室。

一進門，葉青就迎上了徐冉略帶清冷的目光。

但徐冉態度依舊平和友好，禮貌地向她點頭，“葉警官。”

“徐法醫，”葉青淡淡的。

林北樾轉身問何珺，“比對結果呢？”

何珺原本眼觀鼻鼻觀心，聞言立刻把手裏的對比結果交了上去，並說：“老師，比對結果出來了。獎杯上的指紋，和在韓昀房內采集到的指紋吻合。可以推測，這上面的指紋，是韓昀的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開文有段時間了，為感謝讀者，這兩天留言的，我送紅包吧，不要嫌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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